傷心小棧

        有一陣子，她參加了某個咖啡廳的因果算命，著迷的不得了，不但去找這個咖啡廳神通的女主人寫的幾本書來看，還一直找朋友再去印證。

        當她把算命時種種靈驗的情形和書中的範例說給我聽的時候，我也覺得有道理極了。──真的，茫茫人海，為什麼偏偏某個人跟某個人會成為父母子女、兄弟姊妹、夫妻、情人、朋友……？怎麼天天擦肩而過的人就是老死不相往來呢？冥冥之中一定都注定好的。而人跟人之間不是相欠錢就是相欠命，今生沒個了結，來生便要繼續還債，所以還會再聚頭；當然，也有緣起於今生的情形。──我們每次談這些都談到興高采烈，屢次相約要去女神通那邊體驗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，那個咖啡廳的生意實在太好了，講前世今生的場次預約場場爆滿，只能現場掛號。叫我排隊？這我可就懶了，因此終於沒能去成功過。

        後來這個女神通大大的出名，不僅上電視開節目，還在雜誌上寫專欄，讓我更是仰慕，也以沒能聽耳得道為憾。

        不過，自從她公開說陳X興某一世是白X冰和白X燕的俾女(或同為某員外的小老婆)，後兩者聯手將”他”害死，所以”他”今生才會這麼兇殘的來索命……之後，我覺得這說法簡直是……，算了，不予置評，總之我從此斷了去找她探究前世今生的念頭。

        儘管如此，我相信因果的想法卻沒改變，尤其以下兩個我最近親眼見到的恰恰相反的例子，更令我覺得世事奇妙，除了說是人跟人之間相欠債之外，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說：

(一)

        我八年前認識阿良的時候，他還是個學生，在我工作的書店裡當工讀生。就像街上一毛錢一打的高中少男一樣，他並沒有很出眾的外表，個性雖好，但是有點脫線，白目起來真叫人受不了。

        不知何時起，店門口每天出現了一個等公車的長髮少女，身材曼妙，臉蛋漂亮得像明星一樣。阿良天天期待著她的出現，魂不守舍。我常常開他玩笑，笑他「有色無膽」，他也不以為意，反倒很高興我說破他的心意。

        後來我們幫他向那個女孩傳達了愛意，我原本想那女孩不會接受，就算接受了，學生之愛，談談也就分了，不會長久。卻不料那女孩不但對他一見鍾情，而且這戀愛一談就是八年，最後兩人真的步上了紅毯那一端。說起來，我無意間還當了媒人哩！

        照理說這女孩不管各方面條件都優於阿良，聰明外露，連出了社會的職位、收入都遠高於阿良，應該是她吃定他才對，誰知，結果剛好相反，善良卻兩光的阿良竟然吃她吃的死死的，他說一，她不敢說二，連蜜月旅行阿良說要省錢，到高雄走走就好，她竟然都無異議……。

(二)

        阿耀是阿良的同班同學，高大威猛，以大情聖自居，在學生時代就交過無數女朋友，不知傷了多少女孩子的心。以前我們只聽過某某女生又被他甩了，絕沒聽過他在感情上受挫過。

        那時候阿良追女朋友，阿耀順理成章成了好哥兒們的愛情顧問，出了不少計謀，儼然是個少女殺手。現在回憶起來，阿良娶得嬌妻歸，阿耀恐怕都有一份不小的功勞。

        但是誰能預料，退伍後，阿耀遇上了他生命中的剋星，一個在我們眼裡實在不怎麼樣的女孩，比起他以前甩掉過的女生素質簡直差得多了，然而阿耀卻像被下了降頭似的死心塌地，掏心掏肺付出，判若兩人。

        每天接送這種小case就不用說了，女孩大方的接受阿耀的任何餽贈，舉凡房租、水電、家具、手機、電腦……等，予取予求，還把阿耀當成她的奴隸一般，呼之即來、揮之即去，末了給個爛理由就把阿耀三振出局，讓阿耀受傷至今仍未痊癒……。

       看看，說來說去，感情的事有什麼道理可說呢？不外是姻緣簿上早已寫定，人也不過是照本宣科罷了。縱使一時有辦法違抗天命，脫軌演出，但欠的債總會在哪一世要償還，躲也躲不掉。

        也許我這樣的因果說法好像太宿命論，不過倒也可以解釋很多事情，每當覺得憤恨不平，認為老天不公的時候，那想到也許是自己上輩子做得來的，這輩子該受此報，忍過了當做贖罪，也就心平氣和多了。

        所以這輩子不管是生來還債，還是來報恩、學習、考試……的，都要帶著歡喜心，歡喜做，甘願受，等債還完了，或許能修到一個好的來生，又或許根本不必再受輪迴之苦──那就更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