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年前我參加一個大學同學的婚宴。在那種場合裡,焦點除了放在新郎新娘身上之外,參加賓客中的婚嫁情況,例必也是同學們之間討論的重點,還沒結婚的,那是一定要被問「什麼時候結婚啊?」想躲也躲不掉。
既然被問了,我一向誠實回答:「不知道耶!」然後接下來的問題肯定是:「有沒有女朋友啊?」如果回答「有。」那麼下個問題就是「什麼時候輪到你?」如果回答「沒有。」那下個問題就是「為什麼?」反正一定繞著這個話題追根究底,不管怎麼打岔,轉一圈還是會講回這個,非搞到人幾乎要回答:「干你屁事!」不能停止。
當天我聽見女同學小蘇在人家問她何時結婚時,她回答:「年底。」我心裡想:「那年底又要接紅色炸彈了。」可是隔了一年,到了另一個同學的婚宴,又聽到她回答:「年底。」我心裡就犯嘀咕了:「咦?去年不就說年底嗎?怎麼今年又是年底?是去年沒結成婚嗎?」為了避免也成為發問者,所以我把疑問吞回去,裝做沒聽見了事。
世界真小,就這麼巧,又隔一年,在街上都能遇見小蘇。她先開口問我「結婚了沒?」我當然要回敬:「那你呢?」
「年底。」她回答得臉不紅氣不喘。
我可忍不住了:「我每年都聽你說年底要結婚,今年又是年底?你結三次婚了啊?」
「哪有!」她瞪我:「只要有人問我什麼時候結婚,我一律回答『年底』,這樣對方就會開始恭喜我,就不會再追問啦!」
哦!好奸詐喔!原來是這樣。怎麼我都想不到這樣回答比較省事呢?真是好辦法耶!當下我在心裡決定,以後再有誰問,一定就這樣回答。
可是說也奇怪,自從準備這個答案以後,倒也沒有人再向我問起何時結婚的問題了。我猜,一方面是自己個性孤拐,從不跟任何人連絡;另一方面大概是會想問的人也都問膩了,想我大概沒指望了吧?所以這個答案就此備而不用。也好,我樂得耳根清靜。
有一位劉阿嬤(請參閱《孝順兒子?》這篇文章)原本也是個會問我這個問題的人,我之前總是躲著她,要不然就來裝耳背那一招,假裝聽不懂她的鄉音胡混過關。可是她最近不知道哪根筋不對,淨找上我,每次都要問問問,而且越問口氣越嚴厲,什麼「不孝有三,無後為大」都搬出來說,逼得我簡直快發火了。
終於,我拿出準備已久的秘密武器:「年底。」冷冷的回答,還不能裝出太喜氣的樣子,不然好像有那種原本沒人要,現在總算把自己推銷出去的悲涼之感。
劉阿嬤果然說:「年底啊?恭喜恭喜!」(嘿嘿,意料之中)
沒想到她接著問:「你女朋友是做什麼的啊?」
「……嗯……就一般小職員啦。」臨時沒準備答案,突然這麼來,還真難以回答。
「她幾歲人啊?」繼續問。
「……」(關你屁事?)「……跟我同歲。」(靠!要圓個謊真不容易!)
「那蜜月旅行要去哪裡啊?」
「……還沒決定。」(哇哩咧!管太寬了吧?)
我開始擺臭臉,正要裝出要事在身、恕不奉陪模樣的時候, 幸好劉 先生出現了,把他媽媽拉走,避免了我做出忤逆長輩行為的機會。
然而從那次以後,劉阿嬤每次見到我,也不問問題了,改成笑瞇瞇的揶揄:「呵呵,快當新郎了喔!」、「現在大概上班都沒心情了,整天都在想水某(台語)囉!」、「唉喲!離年底還那麼久,現在開始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了吧?!」
我差點沒回答:「你以前大姑娘要上花轎前也肖ㄤ肖得睡不著嗎?」可是講這些不入流的瘋話是老人家的特權,只有老人家講起來才會名正言順,晚輩絕沒有跟著瘋的份。
都是臭小蘇騙我!什麼只要回答「年底」就不會再被問了,怎麼麻煩反而更多啊?
吼!不要再問了,再問我只好用我冷如冰霜那個老招數,不理不睬裝傲算了,被罵沒禮貌總比無止盡的瘋言瘋語好,當我沒幽默感,我受夠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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