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到年終，一整理起房間，翻箱倒櫃出陳年積存下來的東西，才發現，哇！怎麼這麼多：有以前同學送的Snoopy貼紙、歷來出遊的相簿本、某某人送的紀念章、一個時期一個時期因著迷而收集的物件、覺得內容很棒的舊雜誌……，雖不至於堆積如山，卻也佔了很大的空間，讓心裡很不舒服。
其實上回搬家、每到過年大掃除的時刻，都已經清理過，而且扔掉不少東西了，有些丟掉了，事後還後悔莫及著，結果一整理起房間，還是累累贅贅。
想一想，很多東西留之無味，丟之可惜，不如乾脆下個狠心全丟了，就算是有紀念價值的也罷，日後也不見得會記起，無意間想起了，也當做無心遺失，反正過去的就過去了，空留回憶，徒惹感傷。然而，終究不捨得，整理一番，放回原位，還是下次再下狠心吧！
這麼不乾脆的個性，真令人懊惱！說得好聽是念舊，說得難聽是不成大器。──大凡做大事的人，應該都是當機立斷且勇於割捨的吧？捨得捨得，越懂得捨，才越能獲得。會不會是因為始終放不開，所以老覺得追求的都得不到呢？
這是從小養成的個性，要改，恐怕得有很大的覺悟與決心。就像有的小孩有了新玩具，馬上把舊的丟棄，從此不再臨幸；可是有的小孩，從小獨鍾某一樣玩具，譬如說一隻絨毛布偶，睡覺都要抱著它，不離不棄。其間差異，簡直是天生而成的。
不過我還算好的，我曾經遇過一個同事，他從小家境很差，所以對物力很珍惜。什麼東西，我們丟棄了，他會撿起來說：「蛤！這東西還可以用，怎麼就這樣丟掉呢？」然後珍而重之地收了起來，好像另有用途，我也沒在意，隨他去。
有一次我到他家，一進門，哇！真開了眼界，他整個客廳堆積如山的雜物，活像垃圾坑剛被炸開，什麼匪夷所思的東西都有，都是他長年四處蒐集下來，又捨不得丟棄的，看得我目瞪口呆。幸好他還有在打掃，並沒有異味，或許對他來說，亂中有序吧？要是我，絕不能接受家裡變成這樣。
可是後來我遇見另一位同事，那又是天南地北的個性──他什麼都丟，什麼都不要，當下一個念頭覺得留之無益的東西，絕對棄之不足惜。我也去過他家，除了那一衣櫥的名牌服飾外，我想如果他搬家，恐怕幾個包包就搞定，方便得很。
那時候我們都很迷名牌，相約買了昂貴的衣服，外面有漂亮的包裝紙袋，我會留下來當紀念。可是他是立刻拆開來，光留下衣服，包裝紙全扔進垃圾桶裡，毫不留戀，倒顯得我十分婆婆媽媽了。
像我們剛用自動櫃員機繳了信用卡費的交易明細單，通常我都會留下來一段時間，以防銀行可能會有疏失。可是他老兄是絕對不留的，從提款機印出來，立刻揉成一團隨手扔。「留什麼留？啊！丟掉！不可能會用到的嘛！」振振有詞，倒也無可反駁。
然而他的個性由此就可以窺出端倪──他對人也是這樣，除非有利用價值的人，不然他是不屑與之虛與委蛇的。當他對一個人膩了，甩人也是毫不留戀，手法粗糙，說「翻臉不認人」，一點都不為過。
我雖然對他的無情頗感訝異，不過倒有點羨幕他，不是羨慕他的無情，而是覺得這樣實事求是、不受他人情感羈絆的個性，是不是比較不容易受傷呢？太過念舊，什麼都捨不得的人，受了傷，恐怕只能怨自己太長情吧？這本來是個現實的世界。
我想我終於還是會丟掉一些收藏的，總要隨著時間的推移，把心腸硬起來。不過在覺悟之前，能留一些是一些。雖說人生應該盡量往前看，但是過往的，也是人生的一部分，不見得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，總可以把錯誤的經驗當借鏡，那留著，也就有些意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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