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集結號堵著我的耳朵,沒完沒了的吹……


    1948年國共戰爭於華東,中國解放軍中原野戰軍獨立二師139團三營九連連長谷子地(張涵予飾演),率領47名弟兄奉命堅守汶河南岸舊窯場陣地牽制國民黨軍隊,不惜一切代價,不管幾點鐘,以集結號為令,隨時準備撤退。但是,這號角聲卻終於沒有響過,47名弟兄全數陣亡,留下谷子地一人,1951年參加韓戰,1955年回到汶河戰場故地,始終為當時是否有聽到號聲而疑惑悔恨不已。自責七載,他說什麼都要將當年的真相給挖掘出來……


    哪有打仗不死人?戰爭的慘酷,已經有一拖拉庫的電影敘述過了。我一向很怕看戰爭片,哪怕是前線或後方,都是摧人心肺的生離死別,很難愉快得起來。本片初上,立刻就是血漿狂噴、轟頭斷胳臂的攻村戰,儼然是《搶救雷恩大兵》的場面重現,可是更大量的手持攝影機晃得我頭昏腦脹,加上槍彈的不長眼,一下結束一條性命。如果整部片都是這種畫面,沒其他重點,那還是不看也罷吧?幸好,戰爭的部分在前三分之一處即打住。


    我很訝異,早個幾年,這樣內容的電影能通得過大陸官方的電檢嗎?儘管導演馮小剛很技巧的避開了國共之間的情仇,也沒有跟中國解放軍的精神有牴觸;然而,探討這種國家效忠與個人生命價值之間的衝突,一反以前電影中軍人永遠勇於犧牲的刻版形象,巧妙的闡述死到臨頭時人也會膽小怕死的人性,無形中等於是在含蓄的控訴那場戰爭的荒謬,國家視人命如螻蟻的不得已欺騙,稍稍觸到了某些個敏感神經。可見時代變遷,該改變的還是有在改變。


    槍林彈雨中活過來的谷子地,他的死心眼異於常人,對弟兄的情義也異於常人。我是覺得,當所有班兵都死亡而他獨活的那一刻,他的人生也已宣告完結,注定一輩子背負痛苦的十字架,什麼都可以豁出去了。這就是為什麼他願意幫長官趙二斗(鄧超飾演)受了那個地雷,賠上隻眼睛──如果活著要受心理煎熬,那死了,或許才是解脫。──整部片,我們就陷於谷子地的執念中,陪他備受煎熬。


    他說:「爹娘給起了名字,怎麼全成了無名的孩子?」那一個個寫著「無名氏」的烈士墓碑,就好像他的班兵們被煤礦埋沒在礦窯裡一樣,等待著他給他們正名。其實我倒感嘆,還他們姓名、追認了革命烈士又如何?終究已成黃土。死的死了,活的白受罪,有情有義的人日子最難過。很多事情,還是看開點吧!馬後砲都會這樣想,但是谷子地的執念,恐怕才是真實的人性。戰亂造成的惡夢,想釋懷,千難萬難。




    整部片裡,除了客串營長的胡軍和團長趙二斗,鄧超,以前看過他跟潘虹演的康熙皇帝,其他演員全部是生面孔;就如同大量的俚語和內地話一樣,非常新鮮。有些話,譬如說「大豁子」是什麼?不知道耶!


至於男主角張涵予,已經憑本片拿下今年的金馬獎影帝了。他將這個把痛苦壓抑在心中,只差沒喊冤,最後偏執到近乎瘋狂的軍人演到絲絲入扣,完整擔起全片的精神靈魂,得獎實至名歸。


片子開頭的戰爭場面差強人意,然而戲越到後面,當年真相的呼之欲出,越能感受到導演馮小剛處理劇情的功力。後段谷子地在營長的墓前遇到當年負責吹號的小梁,兩相對質下的情緒爆發,各有各的充分理由,令人動容。碑前痛哭,什麼都來不及了,特別叫人無奈於那份大時代的悲愴。


但是灑狗血灑得差不多就該適可而止了,留點餘韻。最後去挖煤,追諡……等等,就顯得過於冗長,不是那麼必要。話說回來,影片結束前上字卡的老套:原來谷子地是在穀子地裡撿到的孤兒,故因以名之,老天,我的眼淚又出來了。


讓人看了心裡挺難受的一部電影。這世界上我們所不能理解的痛楚,其實有太多太多。好在那個渾沌的年份也已過去,雖然狗屁倒灶的事件依舊層出不窮,但是珍惜眼前已經擁有的,起碼我們還身處太平。


 


私人評分:87(滿100)


 
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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